阿明曾有个安稳的小家庭:妻子温柔贤惠,女儿刚上幼儿园,他开的小汽修店生意红火,日子过得踏实又热闹。可三年前的一场意外,彻底碾碎了这份平静。那天他维修时被重物砸伤腿,术后伤口疼得彻夜难眠。朋友“强子”来探望,偷偷塞给他一小包白色粉末:“这个止痛比药管用多了。”
起初阿明还有些犹豫,可剧痛实在熬不过,试着用了一次。那瞬间的“轻松”让他着了迷,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从粉末到针管,他像变了个人:汽修店关了门,积蓄挥霍一空,妻子哭着带女儿回了娘家,父母气得与他断绝关系。“那时候满脑子都是找‘货’,根本不管家人的感受,现在想起来,真不是人。”阿明攥着衣角,声音里裹着化不开的悔恨。
毒品把他的人生拖进了深渊。后来他因吸毒被警方抓获,送进了强制戒毒所。高墙内的日子里,他常枯坐在窗边,望着被铁窗切割得支离破碎的天空。直到这时,被毒品吞噬的过往才涌上来:红火的汽修店、家人失望的眼神、朋友渐远的背影。他第一次清醒地意识到,是自己亲手毁了一切——指尖残留的烟味、毒品的幻惑,都成了扎在心上的刺。
强制戒毒期满那天,禁毒社工和民警一同来接他出所。与想象中可能的抗拒或慌乱不同,阿明异常平静,全程沉默地跟着走,无论是配合登记信息,还是在相关文件上签字,他都顺从地照做,仿佛对未来没有任何期待,只是机械地完成流程。
几天后,社工敲响他出租屋的门。门轴“吱呀”作响,一股混杂着潮湿霉味与变质杂物的酸腐气息扑面而来,社工下意识屏住呼吸。不足十平米的房间里,废弃纸箱摞得快抵天花板,空瓶、旧衣、外卖盒堆成小山,只留一条容人落脚的窄道。昏暗光线穿过蒙尘窗户,在杂物上投下斑驳阴影,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社工没露丝毫异样,拨开脚边的空瓶,在对面那张褪色掉皮的旧木椅坐下,刻意放柔语调:“阿明你好,我是你的帮教社工,接下来负责跟进你的社区康复。今天就是随便聊聊,不用有压力。”
阿明垂着头,指尖无意识抠着裤缝,沉默地站着。见他没关门驱赶,社工又轻声提起:“听老街坊说,你以前在大排档旁开汽修店,手艺特别好,外地司机都绕路找你修故障车,是真的吗?”
这句话像石子投进死水。阿明猛地抬头,眼神满是错愕——吸毒败光家业后,整整三年没人提过“汽修店”“手艺好”。他张了张嘴,喉咙动了动,没发出声音,重新垂下的眼帘里,悄悄泛了水光。
从那以后,社工会定期来。有时拎着米油和当季蔬菜,有时带本翻旧的汽车维修杂志;有时陪他在门前晒太阳,听他断断续续讲年轻时修过的疑难故障车、曾经热闹的生意;有时什么也不说,只是帮他捆空瓶、叠纸箱。
慢慢的,阿明不再总低着头沉默。社工来时,他会主动挪开挡路的杂物;聊到兴起,会比划着说当年怎么用简易工具修好进口车发动机;甚至有一天,社工刚到楼下,就看见他正往垃圾桶搬满屋子垃圾——阳光照在他汗湿的额头,透出几分久违的鲜活。
可戒毒从不是易事,每一次毒瘾袭来,都是与心魔的恶战。那天,毒瘾又犯了,阿明第一反应是翻旧友联系方式。手指悬在通讯录上,社工的叮嘱突然响在耳边:“成瘾是病,忍过去就是新生,别让冲动毁了之前的努力。”
他猛地攥紧手机,指尖泛白,最终拨通了社工的电话。电话那头没有责备,只有耐心倾听,社工从成瘾的生理机制讲到未来的可能,语气温和却有力量。聊了近一个小时,阿明心中的焦躁渐渐平息,毒瘾也淡了下去。挂电话时他长舒一口气,又一次守住了底线。“那时候真想放弃,是社工拽了我一把。”阿明说,那之后,他再也没动过复吸的念头。
社工还帮他联系了社区技能培训课,让他重新捡起汽修手艺。“现在能靠自己赚钱,再也不用过见不得光的日子了。”
解决了生计,社工又帮他修复家庭关系。先找到阿明的父母,讲他的改变:“阿明每天去培训,还主动打扫房间,是真的想变好。”老两口起初不愿原谅,可看着社工带来的照片——阿明穿着干净衣服,笑容腼腆,心终究软了。
社工又联系了阿明的妻子,带着他去见她。见面时,阿明紧张得手心冒汗,刚说“对不起”就红了眼眶。妻子看着他消瘦却精神的样子,想起女儿总问“爸爸什么时候回来”,终于松口:“你要是真能改好,就先试试,为了孩子。”
现在,阿明每周能去看女儿,陪她玩积木、讲故事。女儿抱着他脖子喊“爸爸”的声音,成了他最大的动力。上个月,在社区帮助下,他重新开了家小汽修店,生意慢慢有了起色。
“没有社工,我现在可能还在浑浑噩噩。”阿明看着店里来来往往的客人,露出久违的笑,“社工不是只会说教,是真的帮你站起来,让你觉得生活还有希望。”
夕阳余晖漫过街角,把汽修店的铁皮屋顶染成暖橙色。最后一抹霞光隐去,店里的灯次第亮起,暖光透过玻璃窗,轻轻铺满门前的路。
这条“重生之路”,阿明走得格外艰难。曾因糊涂跌入低谷,是社工一次次上门、帮他对接培训、申请帮扶;是家人从未放弃的等待,让他重拾勇气。如今握着熟悉的扳手,看着灯光下自己的影子,阿明眼神坚定:身后有支撑,前方有期盼,未来的日子,定能在机油与汗水里,拼出无限可能。
青浦工作站华新社工点 杨冬兰 供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