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的一天,社工突然接到了一个陌生手机的电话。你是街道的社工陈辉吗。是一个女子的声音,声音显得有些悲伤和嘶哑。在得到了确定的回答之后,她说道,小坚前几天因病去世了,我母亲让我给你打个电话说下。让我一下子想起了和小坚的第一次见面。
首次接触
那是14年的时候,我是13年进入自强工作的,算是一个新人。小坚从强制隔离戒毒所出来,是派出所民警打来的电话,说是有一个吸毒人员,刚刚放出来。他自称想要开个饭店。按照规定他是要签订社区戒毒协议的,我们约好了见面的时间。非常顺利签好了协议,他人长的很壮,很阳光,也很愿意主动和社工说起他的观点和想法。社工当时询问其现在自己的家庭以及工作等情况。小坚表示自己母亲和姐姐住在闵行,但是基本不联系的,因为母亲改嫁了,由于自己吸毒,继父非常反对母亲和自己有过多的往来。自己出所以后,没有地方居住,现在自己住在朋友家。他在强制戒毒前帮人开过餐饮,以后自己也想开一家自己的饭店。那个时候店铺在他的打理下,生意做得风声水起,最后在一个偶然的机会,得知老板也是瘾君子,他们2个心照不宣的就一起吸毒了。那个时候就觉得他蛮健谈的,也基本能够按时参加药物检测,但是没有多久,他就由于复吸再次强制隔离戒毒了。社工也没有充分重视家庭和朋友圈对于吸毒人员康复的重要性,现在想想一直与毒友一起居住生活,缺乏家庭系统的支持,是非常危险的,第一次的社区戒毒就在他的复吸下结束了。
协助解决住宿
再次见面是在二年以后的16年的冬天,由于小坚在上海强制戒毒所脾气倔强,不太服从管教,在里面会挑战警察的权威,所以被分在了江西的强制戒毒所。在上海非常注重所社的衔接,就是强制隔离戒毒所和街道禁毒社工的无缝衔接。所谓的无缝衔接,就是禁毒社工在吸毒人员出所的时候直接去强制隔离戒毒所接回,为之后的帮教工作创造了很多有利条件。而由于他分在了外地,强制隔离戒毒所和上海各相关部门的衔接就存在了脱失。我们社工就收不到他们出所得信息,一般都是他们自己回来的,那么就有可能存在管控的盲区。而且一般去外地的,都是很不服从管教的。对于之后他们回归社会有很多的阻力。好在小坚之前和社工保持了较好的专业关系,出所那天他象老朋友那样来到了社工点,签订了社区康复协议。社工也不在是14年时候的菜鸟了,也吸取了上次教训。觉得他本次出所以后主要问题是住宿问题,只要有了单独的住宿,那么他就有可能隔离以前的朋友圈。想到这里社工便问道,这次出来,打算住宿怎么解决。小坚告诉社工他也没有想好,母亲和妹妹那边肯定不能去住,而且他们都有自己的家庭,也不想给他们带来很多的麻烦。以前的朋友那边也不想去了,如果再去的话,肯定还是会复吸的。环境太重要了,我准备把自己的电话重新申请一个,以前手机里面的号码全部删除。社工肯定了小坚这次出所为重新生活所做出的决定。也很庆幸他有这样的想法,如果是我们社工的一厢情愿,那就很难开展工作了,或者说就要话很大的力气让他去改变了,但是收效确不会很大。但是住宿是个大问题啊,我们的社工组织都是政府购买的啊。没有其他额外的资金等。但是我们既然在街道,那么就有上级领导部门,在上海每个街道都有一个禁毒干部,他们为我们社工的工作给予了很多的支持。随后我们一起到街道禁毒干部那边看看有没有办法。我们街道的禁毒干部是很能干实事的,多年的工作经历让他意识到单独的住宿对于刚刚出所吸毒人员的意味着什么。他就立即汇报给上级领导,在当天晚上就有了结果,由街道出面物色到了一个集体6人居住的宿舍。给予其6个月的免费住宿时间。虽然人是多了点,环境也不是很好,但是小坚没有一点怨言,非常感谢街道给予他这么一次机会,当天就搬了进去。由于其当时是没有工作的,按照规定可以申请低保,社工陪同其一起办理,他也没有房产,超过35岁可以办理廉租房,也一起去相关部门登记,没多久就办理了下来。每月低保和廉租房也有3000多元。上次小坚强制戒毒的根本原因就是朋友圈和家人的疏远。从居住上远离了毒友圈,他主观上面也有了明确远离毒友的想法。接下来就是家人的关爱了。根据马斯洛基本需求理论,人解决了基本生活,那就是情感需求了。其实很多时候理论还是跟实际相符的。
增强亲情联系
小坚是一个有想法的人,他在强制隔离戒毒所的二年,书写了一段自己的经历,在自己书写的手稿中写道,那段时间,小坚在强制隔离戒毒所的心理状态很不稳定,甚至有过自杀的倾向。是小坚的妹妹、妹夫以及母亲驱车千里赶到外地的强戒所,与其见面沟通后才彻底缓解了小坚要自杀的情绪。其中小坚在信中说道,这次家人的到来,却对我产生了前所未有的鼓励,自从父亲去世之后,我就像被施了魔咒一样总是有牢狱之灾,在社会上也只是苟延残喘的生活,过去吃官司每次也都想重新来过,可每次一出监管场所的大门,就不知从哪里开始了,很多经常吃官司的人,刚开始还有家人来探望,官司吃的多了就没人管了,而我却和他们相反,四次官司累计吃了七年,但是家人却从来没有放弃过我,妹妹的一句话更是让我忍不住泪流满面:“只要你争气点,就别以为自己是一个人,有困难的时候家人是不会不管你的”。她的话让我有种从未有过的坚定,要证明自己,不辜负家人的期望。在家人持续的鼓励关爱下,之后小坚不但很好的完成了二年的强制戒毒,而且还由于表现良好,提前二个多月出所。家人的支持鼓励对于他来说是一剂良药。虽然她的母亲在他出所以后,一直会有联系,但是毕竟住的很远,而且也重新又了自己的家庭。母子之间见面很少。通过上面小坚自己的描述社工可以看到,他的家庭是有感情基础的,家人没有放弃过他,只是母亲重组了家庭,继父对于小坚还是很有看法的,小坚之前一次次的表现也让家人一次次的失望。虽然她的母亲在他出所以后,一直会有联系,但是毕竟住的很远,母子之间见面很少。没有持续的亲情的关爱.
6个月街道租房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小坚找到社工表示自己要找房子的想法,想找个单独房子以后,一步步自己去开餐饮店。社工觉得这个是个建立更好的家庭支持系统的机会,社工让小坚到社工点,一同在网上找房子居住。房价比起之前翻了几倍,房租也是水涨船高,徐汇周边的房租都要3000元以上,小坚还是想去租住,表示自己还有20000多元廉租房的钱在,租半年绝对没有问题,半年时间做餐饮也知道做得出做不出了。社工回应道你的心情我非常的理解,但是都是要有个过程的。你现在搬家还要添置一点设备,也是要一笔钱的,你现在总的收入虽然也有了3000元多一点,你看闵行这里价格2000元左右。离你母亲和妹妹的地方也非常的近。你们互相间也好友个照应。在社工的沟通下,小坚最后也觉得3000多元房租确实对于自己是很大的负担,最后租到了闵行的单身公寓。离母亲居住的地方只有一步之遥,母亲非常地高兴,之后基本每天都会到小坚住所去逛一圈,妹夫还把自己接到的换灭火器的活给到小坚,让他有空的时候去做做兼职,他们全家出去旅游的时候还把狗让小坚代养,小坚自己在住宿的地方实验做的客饭套餐还让全家来一起品尝,母亲妹妹妹夫看到小坚真实的改变,都非常的高兴。他们渐渐有了很多的互动,互动中加深了彼此的感情和对于双方现阶段状态的了解。其实有时候我想想社工做的出发点可能就是想让他们家人住的近一点,但是他们住的近了以后,他们之间发生的良性改变远远不止你希望看到的。会带给我们很多的惊喜。也给我们社工更多的动力。马斯洛基本需求理论有了情感需求以后,就是被尊重和自我实现和发展。
肯定其优势,鼓励其自我展,提高自我效能感
社工在以前帮扶中得知服务对象有过9个月餐饮方面的经验而且其也有在这个方面发展的意愿,他有餐饮方面的优势而且小坚有强烈的意愿像这个方向发展。社工告知其现在政府很鼓励无业人员去参加正规的培训,而且可以考证,考出来以后,培训的费用全部免费。小坚听到找个消息非常的高兴,没想到有这么好的项目。自己以前从来都不知道。(其实有时候对于社工知道的一些信息和资源,对于服务对象们来说是非常重要的)自己虽然一直想要做餐饮,但是内心还是比较没有底气的,因为毕竟实际经验少,而且没有证书。并陪伴其去报名了西式烹调师五级的报名。之后社工一直和小坚一起分享着他学习中的点滴,也时刻为他的取得的一点进步而高兴。那天社工去家访,小坚迫不及待邀请社工吃中饭,并要把自己研究的客饭烧给社工品尝。因为他一个人独立居住以后,一直试验的奶味牛排饭初具成型了,母亲和妹妹一家都来品尝过了,他们都高兴的把满满一碗饭菜全部吃完了。那一会一定要尝尝你的杰作,坐在小坚租住的房子里,房间不大但是一应俱全。小坚忙前忙后的在炒着菜,虽然满头的大汗,但是一点都看不出劳累,身上充满了能量。完全看不出半年前小坚还在强制戒毒所戒毒,整整忙活了一个上午,终于吃上了小坚的奶味牛排饭,我们一边吃着一边聊着,透着奶香的米饭确实和外面吃的很不一样,这么好吃的客饭你肯定付出了很多。小坚表示是的,其实这个饭到现在做了很多的改良,以前做得饭不入味,后来我先把大米浸泡了一段时间以后,味道就很好很均匀,但是这个饭做好以后,放的时间长了,马上味道就不行了。不过这个我会再想想办法。小坚之后也凭借自己的努力拿到了西式烹调师五级证书。
读者持续的动力
上次你强戒所里面写的手稿,还可以继续写下去,我看过你写的东西,写的很纪实,对于很多吸毒的人来说也是一个警示。你可以给更多的人看到啊。社工引导道,那是一个好的方法,那我可以把我的手稿每天都写上个几千字发到网络,这样就可以了。之后的几个月服务对象每天除了研究他的客饭,剩余的时间就是上传他写作的文稿,小坚也经常把读者和他的交流与社工沟通,我的很多观点也得到了很多读者的认可,比如朋友圈对于复吸的重要性,只要没有毒品的环境自然就没有人会去吸毒了。因为你是真实的经历,感受观点都是在实际中得到的,所以会得到很多的认可。小坚的个人的能力和成就得到很多人的承认。也给了他持续的戒毒动力.
梦想的实践
小坚在搬到闵行没多久就进行了第一次创业,他在自己租住的地方,烧好客饭,然后再去街道门面自己去推销,没有人要,就想办法免费送,虽然比较困难,但是好在没有房租,刚刚开始也慢慢有了一点回头客,但是好景不长,因为这个是无证的,被其他的餐饮店举报。工商部门直接去到他的租住地,没收了所有的设备,第一次创业就此结束。社工知道以后来到了小坚的租住地,他很是失落。社工引导他认识到无证带给人们的困惑,并带小坚去工商局主动询问相关办理证件的咨询,当时上海正在清理一些无证摊位,所以对于申请执照非常的困难,有很多卫生的限制以及设备规定。社工也引导小坚是否可以跟本来就有执照的合作,小坚很快在自己家门口一家烧烤店铺的合作。小坚只做中午客饭的供应。社工去过二次,说实话小坚用的料还是很地道的,味道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但是由于客流较少,而且客饭比较单调第二次创业失败了。经过二次失败以后,后来小坚去崇明租了一个很小的店铺,做客饭店,他也得到了家人在资金以及行动上面的支持,家人一起帮他购置设备,并运到崇明。虽然还是失败了,但是他并没有气馁。小坚想到了做早餐,因为早餐种类相对较少,而且需求量比较大。但是他苦于没有实际操作经验。他就到朋友那边不要工资免费学习了一年。回来以后,小坚更加的务实,去汤包馆做了一年厨师,赚到的第一笔钱,帮其母亲买了衣服,继父买了香烟。母亲真的非常的高兴,每次碰到社工喜悦之情难以言表。在过年的时候,母亲继父,妹妹妹夫在一起,小坚主动为他们烧了一顿饭,露了一下自己的手艺,也是汇报这么多年的付出的收获。其实他最大的收获是通过自己的努力,收获了家人完全的接纳。做了一年之后,朋友让他去嘉定一家店铺做早餐,得到了老板的赏识。虽然知道了小坚吸毒的过往,还是继续信任小坚,让他负责管理早餐这个一块,小坚也是全身心得投入,很早起来,很晚回去,因为他一直有个梦想,想要开一家自己的店铺 。长期的劳累,小坚突然出现了不明原因的高烧不退,前后也去医院看了几次,但是查不出什么问题。他是一个不太愿意麻烦家人的人。直到那天脚肿的厉害,才打电话给了母亲。检查结果很严重,肺部积水,全身器官衰竭。在他弥留之际,他还跟妹妹说等他病好了之后,要开一家自己的早餐店铺。
社工安慰妹妹说其实他已经做的很好了,最后几年成功的戒断了毒瘾,并且成功的就业,凭借着自己的努力,也得到了老板的赏识。一步一步向着自己的目标前进,虽然没有走到最后,但是最后他过的很快乐很充实,最主要的是得到了你们家人最大的支持,得到了读者的很多的尊重。我们都应该为他感到高兴。
归根结底其实跟他早期吸毒肯定是有很大关系的,毒品对于肝脏等器官毒产生了不可逆的变化。毒品的对于身体的危害是难以想象的.小坚能有这样的变化,我觉得最主要的家人的支持陪伴,读者的持续认可尊重,还有他心中一直的梦想。很多吸毒人员家人问我吸毒以后真的可以戒断吗,真的可以戒断,但是要我们所有人一起努力。特别是我们家人。
徐汇工作站 陈辉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