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一年一度毕业季,小安和同学们一样,一边忧心自己的毕业论文,另一边又为自己还没有着落的工作担忧。其实在小安心中还有一桩心事,那就是自己的爸爸。邻居们经常说,小安聪明伶俐听话懂事,老安家怎么也飞出了金凤凰。老安还不老,年仅五十的他说女儿马上就要毕业了,万一顺利工作结婚生子,没几年他就能做爷爷了。想想未来儿孙绕膝的生活,他就觉得生活有奔头,但是他和小安一样特别担心一件事,那就是他的过往。
老安年轻的时候可不安静,他说他爱看金庸,爱看古龙,喜欢古惑仔,喜欢影视作品里义薄云天,兄弟义气。那时候家里人管不住他,他和他的好朋友们逛录像厅,打桌球,玩游戏机,用老一辈的话就是整天追猫打狗,不务正业。但好在,老安是一个勤快人,虽然爱玩,但工作起来也是勤恳认真吃苦耐劳。老安告诉社工,他年轻时候就职于汽车制造厂最辛苦的电镀车间,因为自己肯加班,深受领导的欢喜,早早推荐他签约成为一名正式员工。随着合同的签订,老安的工资待遇也随之升高。平时他对待朋友也十分大方,朋友们知道他工作稳定,工资可观都嚷嚷着要他请客。酒桌上老安与朋友们推杯换盏,下了酒桌又邀请好友前往娱乐场所享受灯红酒绿。
因为老安重情义,为人又豪爽,慢慢身边的朋友也越聚越多。老安说,那时候的他并不想成家,因为自己又有钱又有闲,何必要找个老婆管着自己,父母虽然不满意他一下班也不回家,但想着他上班辛苦,就由着他在外游玩。但未曾料想,老安竟然一失足,深陷毒海之中。长时间混迹在娱乐场所,大家都知道老安有钱又没人管,一双淬了毒的双眼盯上了老安。第一次尝试毒品的老安说自己并不好受,胸闷心悸头晕恶心,没有影视作品里描述的似梦似幻,只感觉自己一脚扎入沼泽,明明想着尽早抽身,但湿腻的触感攀附上自己身躯,一双冰凉的双手早已掐住了他的咽喉。人在一次次沉沦中,会想起本心吗?老安说,会,但是回头好难啊。毒品摧毁的不仅仅是人的身体,更是人的精神。
老安想到了家中的父母,想到了自己来之不易的好工作,这样的生活他怎么舍得放弃,但是他每每遇到毒品诱惑,又是一败涂地。终究,当警察将冰冷的手铐戴上老安的双手时,那双扼紧他咽喉的毒手才被击退。身陷囹圄的老安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安心,他内心深处最害怕的秘密被公之于众,留给他唯一的出路就只有,破釜沉舟,彻底戒除毒瘾了。
老安开启了自己的戒毒之路。在禁毒社工日常工作中,很多药物滥用人员曾经说过,他们觉得最难的不是戒毒这件事本身,而是心理压力。老安在被公安部门抓捕后,他所在的工作单位和他办理了离职手续。失去工作的老安变得更加彷徨,他需要一份工作维持自己的日常开销,虽然他吃苦耐劳,但是一下子失去稳定工作对他的打击让他变得不自信。父母也开始为他张罗婚事,但是老张心里知道,了解他家情况的人怎么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嫁给他。原本乐观开朗的老安想破罐子破摔,对于父母张罗的相亲对象他一律拒绝,自己却和一名KTV认识的姑娘同居在一起。父母无奈妥协,表示,只要两人愿意好好生活,愿意接受这对小情侣。这一对没有做好准备进入婚姻殿堂的情侣,在懵懂无知的情况下筑成一个小家,很快就生下了女儿小安。新生命的到来并没有让家庭更加幸福,庞大的家庭支出,小夫妻又没有固定收入,小安的母亲自从成家以后就不再外出务工,很快小两口就为了经济压力爆发争吵,感情破裂的两人负气签订离婚协议,小安的母亲头也不回地离家而去。幸而小安的爷爷奶奶照顾了孩子的起居。每每回忆起自己的前妻,老安也后悔自己没有好好维护自己的家庭,让女儿生在一个不完整的家庭。他努力工作,没人愿意从事的仓管工作,哪怕大暑天,他也从未叫过苦,因为他只想为女儿创造一个他能给予的最好的生活。但是随着女儿的成长,老安越来越觉得自己对不起女儿。
因为自己过往吸毒史,老安知道身边老邻居很多人都知道他的情况。他怕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自己的女儿,她已经没有成长在一个富足幸福的家庭了,不能让她再背负起因为父亲所产生的异样眼光。老安对于自己是吸毒在册人员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在他完成社区戒毒后,一度非常抵触禁毒社工或者村委会综治人员,甚至社区民警与他的联系,他认为自己早已翻篇,大家对他还揪着不放,让他一直回想起那些不好回忆,同时这件事也是提醒他身边的亲友,他曾经犯过错误,在他内心最深处,他怕自己的过往,会让女儿受到伤害。
更甚至他从好友那打听到自己的吸毒史可能会影响孩子以后就业。他痛恨自己的过往,对孩子无比自责。正值女儿高考填报志愿,小安告诉老安自己想成为一名人民教师,老安忽然想起自己从好友处打听到的消息,他既为自己有这样一个成绩优秀的女儿而感到高兴,又担心受到自己的影响,会让女儿不能实现梦想,在忐忑之下他劝女儿填了一所普通院校,却没有将自己的真实想法告知孩子。但是四年的时光,他还是感受到孩子对成为一名教师的热爱与执着,看着暑假期间用自己课余时间参与社区暑托班志愿活动的女儿,兴高采烈地分享自己班级里孩子的趣事,老安觉得自己应该去打听清楚,自己过往的吸毒经历会成为孩子前进路上的绊脚石吗。他将自己的疑惑和社工分享,社工也协助咨询了教师岗位的招录要求,同时与小安进行了一次深入沟通。其实小安从小知道爸爸的事,她说,她的爸爸是最好的爸爸,工作勤快,孝顺爷爷奶奶,对她呵护备至,好朋友也对他赞不绝口。她也知道,自己的父亲现在很好,不会再去触碰毒品,这是父女俩从未谈及过,但彼此认定的信念。关于父亲的一切,她都想知道,但她不会去纠结过往的事,只想活在当下,毕业以后找一份自己喜欢的工作,让爸爸也减轻负担。得知女儿的想法,老安如释重负,多年来压在他心中的石头被卸下,困扰他多年的心事也烟消云散,他不禁感叹女儿长大了。
6月毕业季,小安的人生有了新的方向,老安也走向新的人生征途,祝福他莫忘来时路,繁花开满途,那条并不平坦的来时路哪怕曾经遍布荆棘,但老安脚踏实地,勇闯过坎坷,用青春与血泪铸就了一条属于自己的人生之路,那是关于爸爸的一切,他勇敢的戒毒精神也会鼓励女儿在未来生活中去战胜一切困难。
青浦工作站香花桥社工点 胡洁供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