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去世后的老黄不再喜欢过年了。万家团圆的日子,老黄觉得家中有些清冷,自从父母去世以后,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家庭不再按照往年惯例聚餐,远嫁的姐姐,离婚的前妻,以及已经组建自己小家庭的女儿,大家好像都很忙,只有他一人无所事事。
老黄告诉社工,他特别喜欢小时候过年的氛围,因为父母会准备一大桌的酒菜,女儿和表哥表姐们会在一起嬉笑玩闹,大家坐在一起说说一年的辛苦,分享彼此的快乐。但是这样美好的记忆好像离他越来越,远的情境都有些模糊了,只记得当时的自己很快乐很幸福。老黄永远记得,幸福戛然而止于自己碰触毒品的那一年。90年代的老黄离开了不景气的单位,乘着发展的春风做上了加工厂小老板,并不是很大的生产厂房带来的利益非常可观。他出手大方,为家人添置电器,主动邀请大家在父母家聚餐,一家子其乐融融,当时的他干劲十足,觉得凭借自己的勤劳和眼光,一定能为家人挣一个更好的未来。但他没有料到,恶魔比幸福更早一步来到他的身边。因为老黄生意有成,身边聚集了各种朋友,他们有时候会聚在一起吃饭喝酒,酒足饭饱后也会选择去KTV歌舞厅消遣。
身边的朋友鱼龙混杂,大家知道老黄赚了钱,都对他如春风般温暖,用老黄的话说,人在发财的时候,看到身边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最美的笑容。然而,老黄未曾料到,那和煦春风背后,竟潜藏着世间最阴冷的毒刺。老黄在狐朋狗友的引诱下开始接触海洛因,针管刺穿的不仅仅是血肉之躯,更是人的灵魂。迷失在毒品之中的老黄眼中再也看不清家人的脸庞,耳中也听不到爱人密密的呼唤,整日沉浮在毒海之中的老黄,早已将灵魂遗失。
老黄说,毒瘾发作的时候,自己姓甚名谁早已抛之脑后,但清醒的时候又无比清醒,害怕家人知道后的失望,害怕自己因触犯法律受到惩罚。老黄啊,你可知,民警的到来是对你的拯救,冰冷的手铐并不是夺走你的自由,而是将你从毒沼深渊中拉回光明世界啊。但是当时的老黄却没有醒悟,他觉得自己这辈子毁了。老黄多次被捕后,被判处强制隔离戒毒,牢狱中的他,没有料到,外面的世界早已变天。因为老黄的离开,小工厂生意一落千丈,很快被周边同类型企业所替代,家中收入一下子少了很多,加之随着女儿的长大,学业压力较大,每学期需要一定的经济支持补习功课,导致妻子负担不断加重,又气又急的妻子终于受不了生活的压力,对还在强制隔离戒毒所内的老黄提出了离婚。眼看着好好的家庭就这样散了,老黄的父母气急攻心,身体也慢慢垮了下来。在强戒所内的老黄内心无比焦急,但也无济于事。随着时间的推移,两年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但是离开强戒所的老黄发现,世界早就变成他不认识的世界了。家人的离散让他失去往昔的幸福时光;事业的缺失,让他不再有过往的意气风发。父母的唉声叹气,其他亲戚也对他避而远之,敏感的老黄觉得自己是一个不受欢迎的人,这时候的他觉得只有过往那些“毒友”才能真正读懂他,只有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会放下心中的芥蒂,彼此不“嫌恶”。老黄觉得生活也没有了重心,自己也不知道明天的路到底在哪里。
数年的时间就这样匆匆而过,有过努力想好好戒毒的老黄却在一次次的失败中对自己越来越没有信心,多年来他进出强制隔离戒毒所,身边的好友只剩下几个与他有共同经历的戒毒学员,他们中有人很顺利地完成自己的戒毒工作,也有人和老黄一样,反反复复总想彻底摆脱毒品,但多年的失败让他们也不再自信。老黄想,可能自己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老黄的浑浑噩噩在父亲临终时突然惊醒,病床上瘦如枯槁的老父亲抓着儿子的双手,痛心疾首地让他清醒,让他看看这个支离破碎的家。昔日幸福的小家,早已破败,老黄啊老黄,你要回头啊。
父亲的离世,让母亲更加依赖自己的儿子,老黄也从母亲的相伴中,感受到亲情的珍贵,他告诉自己一定要努力弥补对家人的亏欠,放下过往,勇敢戒毒,好好看看未来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十几年兜兜转转,身陷毒潭,一朝戒毒,老黄也像年轻时毅然创业般果断,大家都没有想到,这一次他这么顺利地就完成了三年的社区康复工作。老黄告诉社工,其实就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自己就这样成功了,这期间,遇到过诱惑,他坚决不理会,因为他知道在那个略显破败的家里,还有一位老母亲等他回家;遇到怀疑和不信任,他会很勇敢,因为他也是一个父亲,要为女儿留一个“干净”的明天,他无惧失败,坚信自己定能挣脱毒瘾的枷锁,重获新生,迎接光明的未来。
人们总说一朝吸毒,一辈子戒毒,老黄也明白戒毒并不是三年五年的事,他说自己会用余生去与毒品抗争,只为守护自己的小家,他知道前路未必都是坦途,但只要自己走上了戒毒之路,哪怕有荆棘拦路,他也会勇敢地走下去。
老黄不仅自己戒毒成功,他的胜利也给身边的朋友带去了希望与动力,大家都知道,只要勇敢地跨出第一步,就是离胜利更近一步。这条路虽然布满荆棘,但最终的胜利必将属于那些勇敢无畏、毅力坚韧的人们。
老黄的母亲终究还是看到了儿子过上了安稳的小日子,安心地闭上了双眼,然而,却也留下了一个日渐衰老,愈发害怕孤单的儿子。父母离世以后的老黄害怕年结,他说,每每他人团圆的时候,他就会想念双亲和孩子。
社工向老黄的女儿和姐姐透露了他的心事。这些年来的变化,家人们都看在眼里。经过一番商议,他们决定在今年春节带老黄去外地过年。老黄满怀喜悦地告诉社工,全家人在外地的农家乐里唱歌打牌,仿佛重拾了年轻时的快乐时光。他感到,自己一直渴望的幸福似乎重新回来了。
青浦工作站香花桥社工点 胡洁供稿